美國槍擊｜水牛城槍擊案背後的「白人取代論」

5月14日展開槍襲前，來自紐約州康克林鎮（Conklin）的18歲槍手金德倫（Payton Gendron）經已提前一天到達水牛城，在將要施襲的超市Tops Friendly Market內及周邊街區「踩線」，有目擊者告訴媒體，他假扮成一名露宿者在店內觀察，執法人員和地方官員後來表示，金德倫還通過調查該地區的人口來尋找非裔美國人高度密集的社區：「此人抱着儘可能多的殺害黑人的目的來到這裏。」
事件背後，金德倫疑似深受「大取代」（Great Replacement）的理論觀念所影響，究竟這一極端理論是什麼，又為何惹人關注？

美國上周接連發生槍擊事件，包括在美國威斯康星州密爾沃基縣（Milwaukee）發生的五宗獨立槍擊事件，以及周末在德州休斯頓（Houston）以及加州發生的兩宗槍擊案。這些事件中，要算水牛城針對黑人社區的槍擊案所造成的打擊最大，共有10人死亡、3人受傷，當中11名受害者為非裔。此外，槍手更通過遊戲直播平台Twitch直播襲擊過程，平台稱在兩分鐘內將直播撤下，但直至周日，相關片段的鏈接還在其他社交網站流傳，僅在免費影片空間Streamable上的瀏覽次數就達到至少300萬。

全美種族平權運動「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近年發展受到全球關注，在為非裔及其他少數族裔平權的呼聲和行動逐漸上升為身份政治、並加劇社會分化之際，此次事件對美國社會帶來極大衝擊。槍擊後的15日下午，案發地點聚集了一批示威者，高呼「黑人的命也是命」的口號；總統拜登亦譴責事件為「出於種族動機的白人至上主義和暴力極端主義行為」，宣佈將於周二（17日）到訪水牛城「與社區一起哀悼」。

「大取代」引白人種族滅絕？

此次槍擊事件經過精心策劃，除事前調查周邊黑人人口較密集的地區外，槍手被指曾研究2019年震驚世人的新西蘭基督城槍擊案，該案襲擊者在行動前發佈74頁的宣言、在Facebook上直播襲擊經過，最終致51人死亡。

水牛城事件中的槍手金德倫不僅公開承認受到新西蘭事件影響，甚至在擬似由其發放到社交網站reddit的180頁長宣言中，抄襲了2019年新西蘭基督城襲擊者發佈的宣言內容：包括聲稱白人的低生育率和其他族裔（尤其是非裔）人口的高生育率將造成「白人種族滅絕」，指責猶太人是這種「取代白人」的行動的幕後操盤者；新西蘭襲擊者宣言中控訴德國前總理默克爾為少數族裔打開國門，而金德倫則在宣言中把默克爾的名字換成了金融大鱷索羅斯（George Soros），將其視為「破壞我們白人文化的關鍵人物」。

這些觀點反映了典型的「大取代」理論中的觀點，即全球的精英集團正試圖通過大規模移民、鼓勵跨族裔生育等策略來系統地取代白人人口、破壞其國家，該詞由法國極右派作家Renaud Camus在《大取代》一書中提出，把來自非洲、中東的大量移民的湧入稱為「取代式種族滅絕」（「genocide by substitution」）。

曾誘發多宗針對少數族裔暴行

這一極端意識形態，啟發了來自多國的極右翼、白人至上主義者。2011年7月，挪威極端分子布雷維克（Anders Behring Breivik）在奧斯陸（Oslo）發起連續襲擊案，造成77人死亡，成為當時最臭名昭著的政治恐怖分子，他認為多元文化主義正在破壞歐洲的遺產，發起襲擊是為了誘發一場「革命」來改變這一狀況，並主張政府建立產科診所，讓每位來到診所的白人女性可在這裏誕下數十名白人兒童。

其後的新西蘭基督城槍手則把布雷維克視為模範，他在宣言中寫道：「數以百萬計的人（正在）涌過我們的邊界......（他們）被國家和企業引入來取代沒能生育後代、創造廉價勞動力，並成為新消費者及納稅群體的『白人』，而國家和企業需要這樣的人才能繁榮發展。」

此外，在美國，2015年針對黑人的南卡羅萊納州查爾斯頓（Charleston）教堂槍撃案、2018年匹茲堡（Pittsburgh）猶太教堂槍擊案、2019德州城市埃爾帕索（El Paso）槍擊案中的施襲者均受到這一意識形態啟發而採取暴行。

晉身右派「主流話術」

金德倫聲稱自己在2020年來長期瀏覽像Reddit上的4Chan一樣的極右陰謀論平台，並在平台上了解到大取代理論。這一最初由法國作家在十年前提出的理論漸漸為全球極右派所用，並誘發了一次又一次可怕的襲擊。

或許最值得警惕的是，這種明顯有着納粹陰影的「取代理論」正在不斷走近右派的主流論調。美國霍士新聞名主持人卡爾森（Tucker Carlson）就在他的黃金時段新聞評論節目中反覆宣揚這一論調，聲稱民主黨政客試圖通過移民政策來改變美國的人口構成。在去年9月的一期節目中，他表示左派正在用「來自第三世界的更聽話的選民來代替當前的選民」。與實施襲擊的人所宣傳的極端意識形態相比，這類論調避免直接用「種族」這樣會觸碰政治紅線的詞，結合民主黨人的爭取少數族裔平權身份政治主張、爭取少數族裔選民的現狀來使其更加溫和，令普通保守派民眾也更容易買賬，卻無法改變其種族主義的實質。

Google搜索數據顯示，上個月卡爾森在節目中談論「大取代」理論後，該詞的搜索量達到又一個小高峰。美聯社本月發佈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有三分之一的美國成年人認為，有人正試圖「用移民取代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好獲得選舉上的利益」。

面對不斷發生的嚴重槍擊案，上述的「取代理論」的傳播和影響實在值得國際社會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