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大選｜馬克龍連任挑戰艱巨：首先是如何應對「兩個法國」？

法國總統大選第二輪投票4月25日結束，現任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以58.5%得票勝出，成為自希拉克（Jacques René Chirac）以來首位成功連任的總統。馬克龍於戰神廣場發表勝選講話時表示，他和其內閣將會回應極右選民的不滿和憤怒，並強調：「我不是一個陣營的總統，我是所有法國人的總統。」這多少反映了在第二屆的總統任期內，分裂的國家將會是馬克龍的首要挑戰。

從是次大選的統計結果看來，法國呈現出一分為二的趨勢。總體而言，投票給馬克龍的主要是大城市、中上階層市民和退休人員，集中在法國的中部和西部；而投極右馬林勒龐（Marine Le Pen）的主要來自其他地區，特別是東北部和地中海地區。

除了地區的分割外，不同年齡人士的投票意向也大有不同。據最新的民意調查顯示，馬克龍在60歲以上的人，特別是70歲以上的人中得票最多，他還較吸引企業高層、退休人員和至少受過三年高等教育的選民。其對手馬林勒龐則較受經常感到被排斥的基層民眾歡迎，他們尤其是對她以捍衛購買力為重點的政綱特別關注。

法國政治學家Bruno Jeanbart表示：「我們有一個年長的法國，大量投票給馬克龍，還有一個年輕的法國，部分拒絕了選舉。」有分析認為，馬克龍連任總統的優先目標，將會是調和這兩個不對立但又如此不同的「兩個法國」。

城市與鄉郊　「一個天一個地」

要了解「兩個法國」其實並不難，從法國北部小鎮Auchy-les-Mines的情況便可略知一二。這裏距離法國第十大城市里爾（Lille）約30公里，當地曾是採礦盆地，一個世紀前為13萬人提供了就業機會，惟最後一個礦坑已於1974年關閉。如今，該地區的失業率較全國平均水平高出10%，五分一人口生活在每月1,100 歐元（約9,249港元）的貧窮線以下。

當地許多人每周三都會光顧由慈善團體經營的送餐車，購買即將到期的折扣食品，如蘋果、馬鈴薯、椰菜、朱古力餡餅等。要購買此類產品，居民必須證明他們每天在支付家庭費用後的生活費不足10歐元（約84港元）。有在當地開業的店主坦言：「這裏的人被日常生活迫得喘不過氣來。」

在2017年的上一屆總統選舉中，馬林勒龐在Auchy-les-Mines這類法國較貧窮、較邊緣的地區獲得了支持。該區當時65%的選民皆投票予這位極右候選人，只有35%支持馬克龍。大城市的里爾情況則相反，約78% 的選民支持馬克龍。此一情況在整個法國幾乎一致，巴黎、波爾多、里昂等城市成為馬克龍的重鎮，而較貧窮的郊區則支持馬林勒龐。

過去五年，在馬克龍支持初創企業、創新和相關的刺激經濟政策推動下，法國無論是富人和窮人的收入都有所增加，失業率也由9.2%下降到7.2%，學徒人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此外，里爾等法國大城市受惠不少，吸引了許多想要一展拳腳的年輕人湧進創業。這位總統還曾承諾到2025年，法國將打造25間獨角獸公司，即價值超過10億美元的初創企業，此一數字在今年一月經已實現。

在貧窮的郊區，馬克龍也將早期小學班級人數減少了一半，並推出了免費早餐，成功爭取一些鄉郊選民的支持。

然而，像Auchy-les-Mines等小鎮離里爾這樣的大城市太遠，甚至無法連接到其公共交通網絡，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是巴士。生活在小鎮的居民主要依靠汽車代步，惟不斷上漲的燃料成本令人擔憂，而大城市近年推廣的反汽車運動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種侮辱。在Auchy-les-Mines，85% 的家庭至少擁有一輛汽車，當地人普遍反對這種因使用汽車而可能受到懲罰的想法，這正是自2018年底黃背心運動爆發的主因。

如何讓「兩個法國」和解？

比較上屆大選，馬克龍在第二輪得票率明顯由66%下跌到58.5%，相反馬林勒龐則更勝上屆，由33.9%上升至41.4%。這一此消彼長的情況，無疑讓5年前氣勢如虹的馬克龍在開啟新一屆任期內添了陰霾。

自2017年執政以來，馬克龍治下的法國早已國內外風波不斷。先有2018年因為燃油稅上漲而爆發的黃背心運動，成為該國自1968年學運以來最動盪的社會抗爭，連帶的經濟與勞工議題亦持續發酵至今。2019則有退休金改革引發的大罷工，同時引爆社會大眾對馬克龍政府的強烈反彈。其後的新冠疫情還為馬克龍帶來前所未有的防疫挑戰，推動強制疫苗及通行證等所引發的反彈，當然還有今年2月以來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事件。

現時，馬克龍成功連任後的主要挑戰，包括有持續上漲的能源價格造成的民生衝擊、退休金改革、延長退休年齡到65歲等。與此同時，烏俄戰事依然持續之下，不論是歐盟的角色或是預計6月舉行的北約峰會，法國依然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無容置疑，對馬克龍來說，第二屆任期內要治理更支離破碎的法國定必更加艱難。雖然他預計能在國民議會贏得多數議席，惟傳統右派依然佔參議院多數，對於馬克龍推動中間偏左的政策有所阻力。法國全國總工會秘書長Philippe Martinez已經警告，連任總統不會有「蜜月期」，全國的示威遊行正在醞釀中，迫使在秋季進行的退休金改革問題上讓步。

對這位法國總統來說，他仍然被不少國民視為「富人總統」，普遍的平民百姓皆對他存在一份揮不去的不信任感。正如Auchy-les-Mines的民眾認為，「很難與馬克龍建立聯繫」，感覺這位國家領袖並非為他們這樣的人民執政。

面對一分為二的法國，馬克龍能否達成「兩者和解」的第一步，將很可能取決於即將上任的新內閣班子面孔：預示他在第二任期會作出多大程度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