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裁定允許軍中同性性行為　霸凌文化難除？

2016年，兩名韓國男軍人因在基地以外進行自願性行為，被軍事法庭判處監禁。在4月21 日，韓國最高法院推翻他們的有罪裁決，終止了韓國軍方幾十年來對同性之間性行為的禁令，成為韓國軍方性小眾平權的重大里程碑。

韓國的《軍事刑法》第92條第6項規定，有「肛交或其他猥褻行為」的士兵最多可被判處兩年監禁，無論雙方是否自願、以及是在軍內還是軍外發生。該案中兩名被告分別在軍中任中尉和中士，曾在2016年於非工作時間、在私人住宅內發生性關係，因此被控違反軍法。下級軍事法庭判處該中尉4個月監禁，判處該中士3個月監禁，緩期執行。

周四的裁決中，韓國大法院判定軍法中的92-6條款不應適用於在軍事環境之外的自願性行為。法院在一份新聞稿中稱，這一決定的意義在於「宣告（軍人之間）自願的同性性行為本身是不能予以懲罰的」。

大法院長金命洙表示：「同性之間的性行為是客觀存在的普通人的性羞辱和厭惡的來源，違背了體面的道德感，這種觀點很難被接受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普遍和適當的道德標準。」

在韓國，社會整體對同性戀及其他性少數群體的接受度較低，韓國政府亦長期受到國內外批評，指其對性少數群體的保護遠遠不夠，至今沒有對LGBTQ群體平權進行立法，但歧視性政策和待遇在韓國軍中更甚。

更能體現男權主義、講求「真男人」的韓國軍隊，過去爆出多宗性別霸凌醜聞。在2017年，韓國軍方被指進行一場「同性戀肅清運動」，幾個月時間內數十名同性戀士兵被逮捕，至少9人遭到檢控，另有許多軍兵受到「追蹤監控」。此次案件的兩名被控者亦是五年前年因同性關係而被捕的軍兵之一。

視同性戀為精神疾病

韓國軍隊並不禁止同性戀或跨性別人士服役，且韓國法律規定，所有年齡介乎18歲至35歲的健全男性必須服最少21個月的兵役，而性取向並非免服兵役的合理理由。

然而在2020年，22歲的變性軍人卞熙秀被軍方以「性器官缺損」為由，判定為三級身心障礙，隨後遭到強制除役。卞熙秀本人表示，雖然知道軍方尚未能接受變性軍人，但願為推動軍方在人權方面更加進步、正視性別認同問題而努力。然而她最終未敵重負，於去年初在家中自殺。

此外，人權組織和許多退役官兵的證供顯示，韓國同性戀士兵在軍中會受到身體和性虐待。國際特赦組織在報告中記載了一名退役士兵在軍中被迫與另一位同性戀士兵口交和肛交、受到上級的語言侮辱。還有一名遭到部隊其他士兵性騷擾的退役軍人被當做患者送往精神病院，被迫服用抗抑鬱藥。他在住院期間兩度試圖自殺，最終被開除出軍隊。

不禁服役　暗許欺凌

儘管軍方表示不歧視同性戀者，堅稱只是禁止有違軍紀的「猥褻」性行為，但在這一政策下，軍中對同性戀者歧視、欺凌的風氣事實上被正當化，大多數同性戀士兵為避免欺凌亦會隱瞞性向。

韓國非政府組織軍隊人權中心（MHRCK）披露，2017年軍方就92-6條款展開的肅清行動，是「根據陸軍總參謀長張駿圭的指示，對陸軍同性戀軍人展開清理搜查」；報告指，除了對軍隊內的同性戀者進行「逼供」、威脅其供出「同夥」，並對其私生活細節進行侵犯私隱的誘導性詢問外，陸軍中央搜查團的調查人員還利用同性戀交友軟件進行「釣魚執法」，在軟件上監控這些士兵的行蹤。

搜查團後將20餘人移交軍事檢察機關。2017至2021年間，多名同性戀士兵在92-6條款下被軍事法庭判刑；在2021年的一宗案例中，兩名士兵因雙方同意的口交行為被法庭定性「接近於強姦」，判處六個月緩刑。

軍事刑法固守陳規

事實上，韓國的軍事刑法典幾乎完全引自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但隨着美國和其他國家逐步完善和剔除對同性戀群體存在歧視性的條款，韓國的軍法卻沒有與時俱進。

韓國憲法法院亦曾在2002年、2011年和2016年三次對該條款的合憲性進行審查，但三次都以多數支持保留了這一條款。在2016年法院的多數意見中，五位法官寫道：「在軍隊中，同性成員之間發生不正常的性交行為的可能性明顯很大，上級試圖與下級發生同性戀行為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聽之任之，這對保持戰鬥力、（讓戰鬥力）不受直接傷害存在嚴重風險。」

作為《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的締結國，韓國屢次面臨聯合國的審查，但政府卻在提交的報告中為軍方辯護：「在只有男性共處的軍方特定環境下，這一法律是維持秩序的必要條件。對同性戀士兵的懲罰亦是為了這一目的。」

然而在美國，法院已在2014年對《軍事司法法典》中懲罰士兵之間性行為的規定進行修改，只對強迫性的、未經同意的性交進行懲罰，而韓國憲法法院卻始終保留這條陳腐的法律。在強制所有男性服役之餘，暗許欺凌同性戀及性小眾軍人的文化，更以「維持戰鬥力」之名加以定罪。

這次判決縱然使軍人的同性性行為受到法律保障，但軍中文化恐怕難以一時改變，霸凌問題恐怕也不會杜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