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信息戰：輿論漩渦中心的生物實驗室

3月6日，俄羅斯國防部發言人科納申科夫（Igor Konashenkov）表示，俄方發現於俄烏邊境有幾間由美國資助的烏克蘭生物實驗室曾研發「生化武器」。事件不單引起外界的高度關注，以及美國與俄羅斯和中國近期的外交角力，還成為美國陰暗論者的「意外瑰寶」，或掀起俄烏衝突以來又一波的訊息戰爭。

據科納申科夫的說法，俄羅斯展開在烏克蘭的軍事行動後，美國國防部非常擔心這些秘密生物實驗會曝光，烏克蘭為掩蓋有關訊息，已於2月24日下令實驗室緊急銷毀病原體。不過，俄方仍得到烏克蘭生物驗室職員的文件，顯示職員已緊急銷毀可引致鼠疫、炭疽病、兔熱病、霍亂以及其他致命疾病的病原體。俄羅斯國防部指出，這些文件證明美烏兩國違反聯合國《禁止生物武器公約》。現時，俄方專家正分析相關文件，預料不久後可公布分析結果。

據《法國國際廣播電台》（RFI）報道，華盛頓和基輔早在1990年代已就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擴散和對抗危險疾病的傳播方面展開合作，為《1991年蘇聯減少核威脅法案》（Soviet Nuclear Threat Reduction Act of 1991）的產物，旨在「降低生物恐怖主義的風險並防止生物武器技術、專業知識和極其危險的病原體，在前蘇聯國家的擴散」。

從美國駐基輔大使館的網站可見，相關的計劃主要透過美國國防威脅防治局（Defense Threat Reduction Office，DTRO）進行。該機構起源於1942年至1947年的曼哈頓計劃（Manhattan Project），初期計劃包括了世上第一顆原子彈的研發，後來則改為防止相關大殺傷力武器的傳播。該機構現時在烏克蘭有四個運作的項目，其中包括今次風波的減少生物威脅計劃。

相關計劃受資助的包括有，烏克蘭衛生部和烏克蘭國家獸醫和植物檢疫局，以及12個生物實驗室，分別位於文尼察、捷爾諾波爾、利沃夫、盧甘斯克、赫爾松、哈爾科夫和聶伯城，大多是在2009年至2012年間創建，涉及的款項約2,130 萬美元。負責所有項目的總承包商是美國德州的Black & Veatch公司，該公司幫助「提高夥伴國家檢測、診斷、報告和應對傳染病爆發的可持續能力」。

另據烏克蘭國家安全局（SBU）的資料，這些實驗室主要由烏方擁有和資助。美烏兩國只有在2005年8月實行一項合作協定，以防止危險病原體和有關專業知識的擴散，並盡量減少潛在的生物威脅。

中俄美的外交「角力場」？

其實，上述的美國資助實驗室和「生物武器」的指控並不新穎。2020年4月，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Maria Zakharova）就曾指控，「美國可能正在其海外實驗室開發致命病原體，美國正試圖加強其在後蘇聯時代的生物科技的地位。」翌月，俄羅斯《消息報》發文指烏克蘭計劃是美國國防特種武器局的參與下所建造的實驗室，屬特殊生物參與計劃的一部分，「幫助烏克蘭防止病原體的傳播」。

上月26日，保加利亞記者Dilyana Gaytandzhieva於推特發文，指她發現 15個關於烏克蘭生物實驗室的文件的鏈結剛從華盛頓駐基輔大使館網站上刪除後，有關「生物武器」的指控才再次發酵，並牽起雙方角力。

3月11日，聯合國安理會應俄羅斯要求召開會議，商討烏克蘭生物武器問題。俄羅斯常駐聯合國大使涅邊賈（Vasily Nebenzya）在會上指控美國國防部擬與烏克蘭的「激進民族主義者」聯手，陰謀利用候鳥、蝙蝠和昆蟲由烏克蘭西部散播危險的病原體，聲言是「對歐洲各國人民來說非常真實的生物威脅」。俄方還表示，掌握文件顯示烏克蘭境內有最少30個生物實驗室，進行與炭疽、霍亂等有關的生物實驗，指責是美國國防部支持烏克蘭進行生物武器項目。

西方各國則批評俄羅斯發動「信息戰」，歐美媒體又質疑俄方的指控背後動機是為俄軍未來動用生物武器提供借口。美國重申，烏克蘭沒有生物武器項目，亦沒有由美國支持的生物武器實驗室。美國駐聯合國大使格林菲爾德（Linda Thomas-Greenfield）批評，這些「謊言」背後的意圖很清楚，「我們相信俄方會使用化學劑或生物學劑，作為插贓嫁禍（false flag）事件的一部分，又或用來支持戰術性軍事行動」。

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張軍重申，中方高度重視生物安全問題，堅決反對任何國家研發、擁有和使用生化武器，敦促相關方面作出全面澄清。聯合國裁軍事務高級代表中滿泉則表示，聯合國不知道烏克蘭有任何生物武器計劃。

激起美利堅陰謀論者

誠然，上述有關烏克蘭實驗室或「生物武器」的嚴重指控，至今仍未有充份的證據，尚需要俄方的進一步證明，同時亦需要美方更全面的澄清。然而，有關的指控卻意外引起QAnon陰謀論信徒、新冠疫情陰謀論及共和黨極右支持者的關注，他們聯合起來試圖證明俄羅斯的入侵實際上是為了摧毀美國資助的實驗室。

儘管來自獨立科學家、烏克蘭領導人、美國當局以至西方多國的反駁，正如英國科學與國際安全學者Filippa Lentzos 表示：「這些實驗室並不是秘密，它們沒有被用於生物武器，這都是虛假信息。」但這些有關「生物武器」的說法仍然在網絡上流行起來，多少表明一些美國人更願意相信克里姆林宮而非美國媒體和政府。

在俄羅斯攻入烏克蘭當天，Twitter上便有帖文指俄羅斯的攻勢是針對「美國在烏克蘭的生物實驗室」，並且很快被陰謀論網站Infowars宣傳放大，其後再傳到Telegram、Gab等平台。許多陰謀論支持者表示，「不能相信我們政府說的任何話！」、「這不是一場『戰爭』，而是一場急需的『清洗』」。

此外，霍士新聞（Fox News）主持人Tucker Carlson在其節目上推廣了相關的陰謀論講法、前總統特朗普長子小特朗普（Donald Trump Jr.）也在其擁有730萬粉絲的社交媒體帳戶表示，圍繞實驗室的陰謀論被證明是「事實」。Carlson與小特朗普又歪曲了國務院官員的國會證詞，稱美國正在與烏克蘭合作以確保生物實驗室的材料安全，這表明實驗室被用於非法目的。

早有分析指出，信息戰是現代戰爭的「第二戰場」，不僅直接關係着國家的軍心和士氣，甚至最終能決定局勢的發展方向。雖然外界目前難以看清「生物武器」說法的真偽，究竟真的是美國企圖透過生物武器「意圖種族滅絕俄裔斯拉夫族」、或是俄羅斯為後續的軍事部署還是其他，但這無疑已牽動另一條「戰線」，其影響或許不下於軍事對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