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墮胎合法化：是拉丁美洲的啟示還是孤例？

在總統費南迪斯（Alberto Fernández）大力推動下，阿根廷繼眾議院在12月11日通過墮胎合法化草案後，在本周三（30日）也於參議院成功闖關，令阿根廷成為墮胎合法化的拉美最大國家，標誌當地婦女權益及性別平權進程的關鍵勝利。
相關法案獲通過後，身處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 Aires）國會外面身穿綠衣的支持者手持綠旗，歡呼慶祝。事關這次歷史性法案關乎的不只是阿根廷國內進步派的勝利，還是整個拉丁美洲就進步性別議題討論的一次定調。阿根廷加入烏拉圭、古巴和圭亞那的行列，成為第四個允許合法墮胎的拉美國家。

阿根廷參議院經過12小時的馬拉松式辯論場後，最終以38票贊成、29票反對通過墮胎合法化法案。法案容許懷孕最多14周的婦女可以合法自願墮胎。

在此之前，墮胎法案曾先後在國會闖關八次，均告失敗。

※ 通過法案後，阿根廷國會外的群眾反應不一 ※

「安全、合法且自由地墮胎現已成為法律……在今天起我們將建立一個更好的社會，重視女性權利，公共衛生安全也將獲得保證。」阿根廷總統費南迪斯在Twitter上寫道。儘管面對國內天主教會及教徒強烈反對，費南迪斯仍以公共衛生的原因，大力推動倡議此一法案。他早前曾說過自八十年代以來，阿根廷有超過三千名婦女因為非法墮胎而死。

根據當地衛生部門的數據顯示，單在2016年，就有大約4萬名婦女因與墮胎手術相關的原因而被送入醫院。

值得一提的是，現任教宗方濟各的家鄉正正就是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素來堅定反對一切墮胎行為的方濟各於29日，即阿根廷參議院通過法案前一天，就在Twitter上發帖文寫道：「上帝的兒子生來就是被遺棄者，為的就是要告訴我們，每個被丟棄者皆為上帝的孩子。祂來到世上的方式跟每個孩子一樣，都是軟弱的，那麼我們便可以學懂以溫柔的愛去接受自己的弱點。」方濟各過往曾說過，就算墮胎是打掉有病的胎兒，行為也有如僱用殺手去殺人。

拉丁美洲最主要以天主教信仰唯上，而論及人口、國土面積、經濟實力及社會發展水平，阿根廷在拉丁美洲陣營的影響力皆數一數二。在天主教勢力長期處於輿論壟斷的社會狀態下，阿根廷最新通過是次墮胎法案的舉措，無疑是為拉美諸國立下一個重要示範──現代世俗派抗衡地區宗教保守勢力的一次勝利。

強大的拉美反墮胎聲音

阿根廷通過墮胎合法化，同時惹來當地天主教勢力及部分拉美領袖的不滿。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國會外，同樣有大批穿藍衣的反墮胎人士見證表決結果。結果出來後，他們自然顯得異常失落，不少人不禁流下眼淚。

「這不會完結……我們不會容許我們的聲音像這般被忽視下去。」反墮胎團體Youth Front的成員Ana Belén Marmora向《紐約時報》記者說道。她受訪同時，背後有一名懷孕婦女在台上正展示一張胎兒超音波掃瞄圖，台下反對法案通過的示威者高呼「為着生命（Long live life）！」

在表決通過之前，阿根廷當地天主教團體曾號召支持者絕食，「為眾多無辜小孩被殺害」而頌禱。也有些反墮胎人士高舉十字架，展示染血嬰兒畫像作抗議。

事實上，在拉丁美洲天主教世界裏，目前大多數國家仍把墮胎視為非法。譬如在薩爾瓦多、洪都拉斯和尼加拉瓜，即使懷孕婦女面臨性命危險，墮胎都是非法，墮胎婦女甚至有可能會面對長達數十年的有期徒刑；至於巴西、智利等國允許合法墮胎的前決條件也是十分嚴格，多數要在懷孕婦女面臨生命威脅時，才可接受墮胎手術。

巴西總統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甫在阿根廷參議院通過草案後，便立刻在Twitter發文批評阿根廷政府的決定。

「我對阿根廷兒童的生命感到惋惜……只要我和我的政府有權決定，墮胎（合法化）這回事永遠不會在我們的國土上通過。我們永遠會為保護無辜性命而奮鬥！」

「阿根廷通過墮胎法案，在保護人民基本權利的角度來看，固然是巨大勝利，且將會啟發拉丁美洲的改變。不過，可以預計得到，是次立法將會動員更多反墮胎團體日後出來發聲。」國際非政府組織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美洲區副總監Tamara Taraciuk Broner表示。

世俗與宗教對現代議題的論爭

在拉丁美洲天主教世界裏，區內各國對進步性別議題的討論，除了墮胎權，還包括同性戀、跨性別社群平權等等，這些年來都呈兩極化方向發展，既不乏阿根廷現任總統費南迪斯一類的世俗進步派政客（費南迪斯上任前亦曾大力推動同性戀平權之類的社會倡議），博爾索納羅一類宗教保守派領袖的支持者也多不勝數，加上傳統天主教會的紮根勢力仍然巨大，對拉美普羅階層思想的影響尤大。

在阿根廷的國會外，更有一些支持墮胎法案者表示要「將教會趕出國家」。這可以反映出，墮胎合法化議題背後，是新一代世俗進步派與傳統教會勢力的核心意識形態對峙。

拉美天主教世界對進步性別議題的改革步伐，未來會邁向「泛阿根廷化」的現代世俗主義，還是停留在「泛巴西化」的保守宗教主義？──這是這次阿根廷歷史性立法啟示出的日後拉美社會觀察的重要切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