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河豚燈籠」下周結業：沒米芝蓮星星的日本第一平民高級食堂

百年河豚老舖，帶着大家的不捨離開了。熱鬧的日本大阪新世界街區一直是遊客必去的著名景點。除了高達百米的通天閣，商店街上那隻巨大的河豚燈籠也吸引了無數遊人駐足、拍照。這個燈籠長約5米，寬3米，河豚的造型看上去有些蠢萌。魚肚子上寫著紅色的大字「つぼらや」，正是大阪著名河豚料理店Zuboraya的招牌。

天黑之後，當街上的霓虹燈亮起，給人一種進入漫畫世界的感覺。河豚燈籠早已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阪地標之一，有100年歷史的Zuboraya也絕對是人們心中不可不去的「大阪名所」。

以日本傳統河豚會席料理著稱的Zuboraya擁有好幾個「日本第一」的稱號。現在被眾多日本食肆廣泛應用的「河豚蘸椪醋」和「雜炊」兩種吃法，就是這家百年老店第一個創造出來的。因為對「河豚」這一食材長年累月專一而深入的探索，讓它在日本河豚料理界的地位超群。大阪旅遊局也不止一次以官方身份向全世界強烈推薦Zuboraya。來到新世界和道頓堀的中國遊客，如果想嘗試日本傳統的河豚料理，十有八九會選擇這一家。

今年，始創於1920年的Zuboraya即將走過一個世紀。然而，它最終沒能堅持下去，在這個早秋結束營業。受到疫情影響，老舖在9月15日正式關店。而標誌性的河豚燈籠已於上週被拆下，就連大阪市長都感到可惜。料理店門口掛著來自店家的留言，感謝食客們多年來的惠顧，希望大家身體健康。最後是令人心碎的道別：「那麼，再見了。」

Zuboraya門前的留言及疫情下大阪新世界的冷清景象（點圖放大瀏覽）：

別了，河豚燈籠

隨著感染新冠肺炎的民眾不斷增多，大阪進入了緊急狀態。Zuboraya在新世界和道頓堀的2家店鋪不得不從4月8日起暫停營業。雖然5月解除緊急狀態之後，日本餐飲業有所復甦，但像河豚鍋這樣大家一起開心分享的食物，依然不能做到避免近距離接觸。

再加上先前為了迎接東京奧運會，河豚店耗費人力、財力做了很多準備。推遲奧運會無疑對Zuboraya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冷清的商店街，更是意味著食客的銳減。種種的困難，使得老舖無法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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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Zuboraya董事長松田歐一郎發表公告，宣布自9月15日閉店。聽到消息後，不僅是老客人們表示難以接受，很多日本人也感到失落。大批的食客前往新世界和道頓堀的店鋪，同河豚燈籠合影留念

一位頭髮有些花白的大叔拿著手機為河豚燈籠拍照。他說：「小時候，父母帶我來吃。今天我是自己來，要關門了真的很傷感。」一對戀人帶著自家的三隻柴犬趕來跟河豚合影。愛畫畫的日本網友，也為河豚店激情創作了一些漫畫。通天閣、河豚燈籠會一直留在畫裡，留在人們的記憶裡。附近炸串店的老闆上山勝也會長說，「如果河豚燈籠消失了，新世界的景色也會變了的啊。」言語之中，是作為街坊的心痛和可惜。

難過的大阪人希望這個河豚燈籠能保持原狀，市長也在考慮將它作為大阪名物保留下來。然而，離別的日子總是來得特別快，河豚燈籠最終還是離開了新世界街區。為了安靜退出歷史舞台，不打擾別人，老舖選擇在凌晨1點鐘拆卸燈籠。由於燈籠太過龐大，有工人先乘坐黃色的起降機，協助起重機吊下燈籠。另一些在地面上的工程人員則負責將它緩緩地安置在卡車上。最終，這個燈籠將被存放在松田家的倉庫裡

相關訪問及拆卸燈籠的情景（點圖放大瀏覽）：

日本第一，平民的河豚料理店

來到日本，很多人都會鼓起勇氣試一試當地的河豚料理。沒有米芝蓮星星的的Zuboraya能夠在大家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重要原因是它對“河豚”這種食材近百年的堅持。並且，店主的願望一直是讓更多人可以吃到河豚這種奢侈美食。打開菜單，可以看到店裡的河豚料理有天然和養殖兩大類。以天然河豚為例，在Zuboraya只要一萬日元出頭就可以吃到的河豚會席，在其他河豚店至少需要三萬日元以上。養殖的河豚套餐價格就更好了，最低只要3000多日元就能嘗試。

這一切全靠Zuboraya在漫長的時間裡，建立了屬於自己的河豚貨源系統。因為是好幾輩人建立起來的合作關係，讓餐廳可以用更低的價格，在全日本範圍內精心挑選最優質的河豚。特別是來自淡路島的河豚，因為肉質Q彈緊實受到人們的喜愛。

頭一次吃河豚的遊客，大多會選擇河豚套餐。包含前菜、河豚刺身、油炸河豚、河豚火鍋、甜品，滿滿的儀式感。河豚肉被片成薄如蟬翼的刺身，一片片地碼在瓷盤裡，擺成花的形狀。魚皮焯水後，切成細絲，也是刺身的一部分，味道爽脆彈牙。大塊的河豚肉，裹上面衣下鍋炸。金黃的油炸河豚，有唐揚雞塊的既視感。河豚火鍋以昆佈為底，會用到之前剩下的帶肉魚骨，完全不會浪費。加起一片煮熟的河豚肉，蘸著帶著酸味的椪醋，將河豚的本身美味發揮到極致。這種蘸椪醋吃法，是由Zuboraya開創的。

Zuboraya的套餐及價錢（點圖放大瀏覽）：

吃完河豚火鍋慣例是在鍋內做雜炊，其實這也是這家老舖發明的。先將鍋裡的湯汁漸漸煮幹，再加入米飯，等到粥形成適當的濃稠度後倒入蛋液，最後撒上蔥花與海苔，一份暖胃的雜炊就大功告成了。如果點了10800日元的「布袋套餐」，還會有河豚白子寶樂燒。寶樂燒這種特別的料理方法是因為使用到的器皿「寶樂盅」而得名。在陶製的「寶樂盅」裡放上加熱後的鵝卵石，使食物既有岩燒的風味，又能保留水分。這樣製作出來的白子口感綿密，有一絲回甘，不愧是大海的精華。

不要小瞧河豚的製作，由於河豚體內含有致命的「河豚毒素」，只有持有河豚調理師合格證書的廚師，才可以處理河豚。Zuboraya的持證師傅們身手十分利落。從頭部入手，切斷河豚的神經。割去河豚的魚鰭和嘴部後，迅速地將整張河豚皮和魚肉剝離。河豚的內臟有毒，魚卵、肝臟、脾臟、膽囊、心臟、腸子、腎臟都不能食用，必須處理乾淨。皮和肉之間的黏膜、河豚的鶯骨統統都要去掉。

一個熟練的師傅需要時間的積累，其實和這家老店一樣。又好吃又實惠的Zuboraya不再營業，怎能不讓人們嘆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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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只道是尋常

除了在河豚身上下功夫，創始人松田彌一郎也是宣傳的好手。在店舖前懸掛河豚燈籠就是他的主意，還帶動了不少店家製作特色招牌的風潮。此外，他還率先使用電視廣告來宣傳料理店，在品牌推廣領域真是走在了時代的前沿。然而，日本經濟陷入持續的不景氣後，Zuboraya和大阪新世界街區的其他名店一樣越來越倚重遊客的消費。所以當新冠襲來，日本的海外觀光客銳減的時候，料理店的生意自然受到重挫。

不只是Zuboraya，今年有許多日本老字號、名餐廳因為經營困難而徹底停業。在《逃避雖然可恥但很有用》等大熱電視劇裡出現過的居酒屋醉之助，5月底已經閉店。吉祥寺的老牌法餐廳芙葉亭、152年曆史的便當老舖銀座木挽町辨松紛紛倒下。很多人感嘆自己熟悉的店鋪正在消逝，它也許是上學時路過的小店，也許是家族聚會的食肆，也許自己曾經約會過的高級餐廳……那些早就習以為常的、像大樹一樣可靠的東西，其實也如此脆弱。

儘管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潛意識里希望它們能夠長長久久地陪伴我們。就像一些中年大阪男人路過新世界街區的時候，仍然會抬頭看一眼那隻已經不存在的河豚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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