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秒的世界．下】脫貧夢碎？印度TikToker上演一夜逃逸記

TikTok遭遇封殺威脅，第一個不是在美國，而是在印度──TikTok最大的海外市場。在這裏，TikTok封殺令已狠狠地實施起來，一眾印度TikToker紛紛展開逃逸記，將重心轉移到其他社交平台。不過，同時也有些TikToker覺得封殺令是好事，認為這是振興「本地薑」社交應用程式的一次難得機會。

承接上集：【15秒的世界．上】美國Z世代TikToker　網紅夢工場變天

6月份，印中關係因在邊境爆發衝突而持續緊張，後來新德里政府以威脅國家安全為由，宣布下令禁用59個來自中國的手機應用程式，名單中包括風靡印度年輕人的15秒短片社交媒體TikTok。到了7月27日，印度當局宣布禁用多47個中國應用程式。

這輪來自印方的禁制令，首當其衝的固是總部位於中國北京的字節跳動（ByteDance）。因為禁令名單中除了包括字節跳動的旗艦應用TikTok，還有旗下另外兩個社交應用程式Vigo Video和Helo。

各大TikTok網紅紛紛在平台被關閉前夕，告訴粉絲們：「趕緊訂閱我另外的YouTube頻道和追蹤我的Instagram」。印度政府一紙禁令，令很多TikToker都慌忙起上來。

TikTok近年來在印度深受年輕人歡迎，而且不只侷限於擁有較為良好移動網絡設備的城市地區，連網速相對緩慢、網絡設備相對匱乏的農村地區也廣受歡迎。禁令之前，TikTok在印度吸引了約2億名用戶。

對當地年輕人來說，TikTok除了帶來分享生活趣事、追星的樂趣之外，還為他們增添多一條來自互聯網經濟的新收入途徑──當網絡紅人。

印度政府在2017年至2018年所做的週期勞動力調查（Periodic Labour Force Surveys, PLFS）指出，國內45%勞動人口月入低於10,000盧比（約1,028港元），當中12%月入低於5,000盧比（約518港元）；若單計農村地區，情況更糟，月入低於10,000盧比的勞動人口有55%。

TikTok的觀眾遍布印度城市及農村地區，手持一部能連接互聯網的智能電話，就能有機會當上數億人認識自己的網絡明星，藉此換來的廣告收入和粉絲「課金」，絕對稱得上是另一條生財之道。

印度科技新聞網站Dazeinfo的報道指出，TikTok上第一流的知名網紅，每一廣告宣傳收費至少能達到介乎50,000至70,000盧比（約5,183至7,256港元）。儘管撇除經理人公司的抽佣，當網紅的收入依然可觀。因此，很多年輕人都嘗試在TikTok上累積粉絲群，希望突圍而出當網紅，也是鄉下地區年輕人的脫貧途徑。

在TikTok擁有近500萬名粉絲的Purabi Bhargava向《德國之聲》表示，自己對印度政府封鎖TikTok的做法有點不知所措，因為她通過TikTok賺取穩定收入，當禁令生效後，驟然失去收入來源。另外，她過去投入了大量精力時間，去經營自己的TikTok粉絲群，禁令一夕間使她的努力付諸流水，難免感到有點可惜。

※ Purabi Bhargava過往在TikTok上十分活躍，禁令生效後令她有點不知所措。

TikTok被封，網紅們也只能見步行步。一些知名度較大的跨平台網紅，以往已經同時經營YouTube、Instagram、Snapchat等社交媒體，好讓「分散投資」。

來自孟買（Mumbai）的17歲TikTok網紅Riyaz Aly，曾創下最快累積1000萬及2000萬名TikTok粉絲的紀錄。在TikTok遭封禁前，他的帳戶累積超過4300萬粉絲。

Riyaz Aly所屬經理人公司Desi Music Factory早已為他開展跨平台的經營策略，讓他的網絡曝光不只侷限於TikTok單一平台之上。Riyaz Aly與印度知名歌手Tony Kakkar合作的音樂影像《Yaari hai》在YouTube上的觀看次數超過1.7億；另一出演的音樂影像《SUPERSTAR》的觀看次數也超過1.5億。而Riyaz Aly在Instagram的粉絲數目亦正直迫900萬，雖然仍然不及TikTok粉絲數量，但他的名字在印度年輕人的世界裏面，早已耳熟能詳。

※ Riyaz Aly在YouTube的音樂影像觀看次數以億計算。

硬着頭皮「轉場」

但是，因為不同社交媒體平台都有不同的經營模式，不能照辦煮碗移植TikTok的影片資源，所以還有一大部分資源有限的印度網紅，過去只能經營TikTok。對於以前未有跨平台經營計劃的網紅來說，來自新德里的TikTok禁令，猶如從天而降的催命符。

來自新德里南郊諾伊達（Noida）的24歲網紅Shivam Malik，儘管追蹤他的TikTok粉絲群多達710萬人，但禁令也弄得他相當困擾。TikTok遭封禁前夕，他在TikTok上告訴粉絲們如何在Instagram和YouTube平台上找到自己。片段左側更有「Breaking News」（突發新聞）的標誌，提醒粉絲要快些爭取時間「轉場」，繼續追蹤他的最新動態。

然而，Shivam Malik「轉場」後的追蹤者數量跟TikTok比較，相差得遠了：他的Instagram帳號只有20多萬名追蹤者；其YouTube頻道只有6.4萬訂閱者，目前亦只上載了9條短片，每條收看次數大多介乎數千至數萬，與其TikTok平台累積超過700萬粉絲、1.82億次短片讚好的情況，根本望塵莫及。

不過，Shivam Malik也正在努力尋找TikTok替代品，希望能夠重新吸納當初的TikTok粉絲群。恰巧的是，Instagram正好在7月初於印度啟動應用程式中的「Reels」功能。Shivam Malik馬上拍片向粉絲示範試用Instagram這項嶄新功能，用法與TikTok幾乎一樣。他在示範片段中形容，這是「TikTok的替代應用程式」。

※ Shivam Malik推薦使用Instagram「搶閘」在印度推出的「Reels」，呼籲粉絲改用「TikTok的替代應用程式」，惟其YouTube教學片僅得2萬多次觀看次數。

就在印度政府於6月底宣布禁制TikTok等中國應用程式的數日後，Instagram平台的新功能「Reels」便立刻登陸印度市場。此新功能原先預計在八月份才登陸美國及其他50多個國家。Instagram搶閘於7月初將「Reels」登陸印度，明顯是希望把握稍蹤即逝的契機，填補TikTok因突如其來禁令而忽然留下的市場空白。

國家面前無TikTok

雖然Instagram推出「Reels」，不過同時有些印度網民認為，捨棄國外的應用程式，反而令到印度人有機會試用本地公司研發、功能類似的「本地薑」。

有些印度TikToker選擇轉移到本土同類型應用程式平台上繼續與粉絲互動，如Chingari和Mitron（兩者皆被認為是印度版的TikTok），吸引一眾追捧「印度製造」的TikTok粉絲「轉場」。Chingari共同創辦人Sumit Ghosh在6月30日，即新德里宣布禁令後翌日，發Tweet表示，當日平均錄得每小時9萬名新登記用戶，創下公司紀錄。據當地媒體報道，自從印度政府宣布禁令後，Chingari在七月初的用戶總數已累積超過350萬。

「國家面前無TikTok」──可能是很多印度網民粉絲的共識。印中衝突引來當地反華情緒升溫，因其而起的科技禁令，更加令到印度民族主義的影響因子不斷發酵強化。

儘管是向來依賴TikTok為主要收入來源的Purabi Bhargava也向《德國之聲》表示：「當我想到可以為國家做些什麼，那我（失去一些收入）亦不會感到很失落……TikTok不在了，我也可以轉用其他社交平台呢！」

向來TikTok基於人工智能技術而給出的用戶體驗、背後嚴密精準的演算法（有人甚至指出TikTok比YouTube更能懂得掌握用戶喜好），令用戶更能從短片社交中尋找樂趣，而這正正是TikTok之所以能夠在全球社交媒體領域中佔一席位的優勢。

長遠來看，像Chingari和Mitron這類「印度製造」的同類型社交應用程式，能夠完全複製TikTok模式及技術，為當地用戶帶來同樣、甚至更大的虛擬社交樂趣嗎？這仍尚待觀察。但比較可以肯定的是，在當今地緣政治日復嚴峻之際，各國科技戰將會愈加激烈，TikTok想重返印度，短期來看機會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