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示威】槍桿子出政權 中國革命如何啟發美國黑人抗爭

美國黑人男子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之死所引發的示威與動蕩，迄今似乎已逐漸平息。
歸根結柢，除了遊行、或如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之類的組織於6月5日宣布要起訴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之外，是次社會運動缺乏組織性的行動，是其難以為續的根本原因。
有鑒於此，將#BlackLivesMatter運動（黑人的命也是命）推至巔峰的弗洛伊德示威，最終也無法根除美國的種族歧視問題。

不過盱衡美國幾百年來黑人抗爭的歷史，除了以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1929─1968年）為代表的温和派之外，也曾有過如羅伯特・威廉（Robert Franklin Williams，1925─1996年）與休伊・牛頓（Huey Percy Newton，1942─1989年）般的激進派，呼籲以武力對抗白人剝削體制、甚至獨立建造黑人國家，並援引中共革命理論作為自己的思想綱領，較温和派更富行動力，這恐怕是當前大眾多已遺忘的風雲記憶。

威廉可說是美國黑人運動激進派裏最知名的抗暴領袖，曾為海軍陸戰隊隊員，並擔任過美國有色人種協進會（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Colored People）在北卡羅來納州門羅縣（Monroe）分會主席，主張黑人在面臨威脅時可動武自衛。

不過威廉最初仍呼籲和平，聲稱「如果我們轉向暴力，我們就和白人一樣壞了」。然而，當1959年一名強姦黑人婦女的白人竟被法院宣判無罪釋放，再加上一連串白人種族主義者針對黑人的恐嚇與刺殺事件，終逼使威廉怒吼：「以暴抗暴的時刻到來了」。

但諷刺的是，美國有色人種協進會行政秘書威爾金斯（Roy Wilkins，1901─1981年）得知威廉的表態後，立刻將他停權，連馬丁・路德・金亦譴責他。顯然，温和派認為以非暴力的方式仍可軟化大眾立場。

最後不見容於美國社會與黑人同胞的威廉，不得不先後流亡古巴及中國，並去信請求毛澤東支持美國黑人。毛澤東遂於1963年8月發表《呼籲世界人民聯合起來反對美國帝國主義的種族歧視、支持美國黑人反對種族歧視的鬥爭的聲明》，中共緊接着於全國舉行多場聲援美國黑人的集會。

威廉解釋何以向毛澤東請援：「因為我感到他深刻了解美帝國主義的本質，是最了解美國壓迫本質的一位世界領袖。因為我感到他是最可能為黑人說話的一位世界領袖。因為我還感覺到，中國是作為全世界被壓迫人民的一個新興領導力量而出現的」。

這並非威廉個人的單純意見，而是許多弱小民族與第三世界的共同想法。因為冷戰的緣故，使得許多發展中國家認為蘇聯與美國俱是一丘之貉，1956年蘇聯入侵匈牙利的事件更是讓不少心儀社會主義的左派人士失望。相較之下，反美又反蘇的中國在國內大搞女性及工人農民的平權運動，在外沒有干預他國內政，因此自然被視為解放受壓迫民族的新救星。

自1961年至1969年，威廉舉家流亡於古巴及中國，但他的影響仍在美國黑人運動群體中延續。例如1962年成立的黑人組織「革命行動運動」（Revolutionary Action Movement），曾推選威廉擔任主席。該組織另一名領導人馬克斯・斯坦福（Max Stanford）堅定地宣揚「美國的黑人解放運動是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先鋒」，並引用毛澤東的軍事理論來當作解放準則，依據美國社會的現實，將「農村包圍城市」改成了城市游擊戰。但也因標榜馬列主義與武裝對抗，「革命行動運動」很快就遭美國政府強力鎮壓，最後於1969年冰消瓦解。

但博比・西爾（Bobby Seale）與前「革命行動運動」成員休伊・牛頓於1966年共同創立的「黑豹黨」（Black Panther Party）則延續了黑人抗暴火焰。黑豹黨不但取法馬列主義，還曾高舉毛澤東的名言當作組織核心：「槍桿子出政權」。牛頓還高喊：「黑豹黨是人民的黨。我們最關心的一件事，就是把全體人民從各種形式的奴役中解放出來」，提出「為人民服務」的口號，主張「打開美國殖民主義的枷鎖與打破戰爭機器」，並建造黑人獨立國家。

美國大眾對黑豹黨的印象多停留於持槍抗議的武裝形象，不過黑豹黨也在黑人社區裏實施過「免費早餐計劃」（Free Breakfast for Children）與「免費醫療計劃」（People's Free Medical Centers），以及設置「解放學校」（Liberation Schools）普及教育，甚至參照中國工農紅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要求提高黨員文明素質與聽黨指揮，牛頓還說過「我們要同兩害相鬥：種族主義和資本主義」。可見黑豹黨的政治主張與組織相對成熟，絕非如種族主義者與保守派白人認定的，只是一群狂熱又缺乏靈魂的黑人暴徒。

然而在美國政府的打擊與黑人運動的分裂下，黑豹黨等激進組織相繼遭削弱或剿滅。且中共革命的成功與理論雖鼓舞了美國黑人，但真正熟讀馬克思與毛澤東著作的終究只限於休伊之類的少數知識菁英，對資本主義的罪惡運作與帝國主義的壓榨體系仍缺乏深刻認識，頂多閱讀《毛主席語錄》這類的小冊子，因此無法徹底將理論轉為現實所用。何況黑豹黨日後修正了推翻白人資本暴政的路線，這就更限縮了活用中國共產革命經驗的空間。

不過「革命行動運動」與黑豹黨等左翼組織的興衰，仍給美國黑人留下一筆豐富的思想遺產，畢竟渠等的活躍曾給美國政府極大壓力，更否定了馬丁‧路德‧金等溫和派才是黑人民權成功關鍵的政治神話，而這正是美國政府與保守派白人用以軟化黑人反抗精神的麻醉藥。因此，如果想完全清除抹美國體制裡的種族沉痾，完全打破歧視依舊、卻只能通過一次又一次示威洩憤的惡性循環，美國黑人不妨回顧左翼先烈們的事蹟，還有廣大第三世界反帝反殖民的歷史，這都絕對是組織起更有效抗爭、更有力手段的材料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