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科網巨擘夾擊　歐洲展開「數碼主權」攻防戰

新一屆歐盟委員會成員剛於本月1日履新，新任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跟法國總統馬克龍不約而同地多番提及「主權」一字。在籌建歐洲軍隊方面，除了法德兩個軸心未能同步外，其他成員國的意願亦不一，或許難以成事。在二十一世紀，除了地緣政治上的主權，還有數碼世界裏的主權。

「世界需要歐洲參與更多，因此，我們需要挺身而出。」說得一口流利法語的馮德萊恩，今年獲馬克龍提名，當選成為歐盟委員會首位女主席，兩人都傾向建立更緊密的歐洲，擴大歐盟在地緣政治上的影響力。作為德國前國防部長的馮德萊恩，似乎比篤定於2021年卸任德國總理的默克爾更具魄力與野心，承諾把歐盟重塑成「地緣政治」機構。

在一眾新任委員之中，熟悉的名字包括競爭事務專員維斯特加（Margrethe Vestager），將兼任數碼事務副主席（Vice President for Digital Affairs）。維斯特加自2016年出任競爭事務專員一職以來，對Google、Amazon等美國科網企業展開反壟斷調查，前後三次向Google開出共82億歐元（逾707億港元）天價罰單，並向蘋果公司（Apple）追討170億歐元（約1,481億港元）稅款。

歐洲科企落後　通訊軟件各有各愛

維斯特加的雙重任命之所以令外界意外，是因為歐盟競爭事務專員（competition commissioner）這個職位一直以來與政治明確劃分，然而，維斯特加添上數碼事務副主席的身份，其角色及職責亦將涉及更多政治策略。

全球十大科技企業之中，六間是美國企業，卻沒一家來自歐洲。歐洲作為潛在的「第三股世界霸權」卻在此方面落後於人，一直欠缺自己的科網龍頭。美國早有成熟發展的矽谷體系「FAGA」（Facebook、Amazon、Google、Apple），中國則有騰訊和阿里巴巴兩大巨擘，在電商、電子金融與流動支付方面站穩陣腳；近日雅虎日本（Yahoo JP）與韓國通訊程式LINE的「世紀合併」，亦可見日韓聯手，攻佔亞洲的科網通訊及電商版圖。

觀乎整片歐洲大陸，不論社交網站、搜尋器、衛星定位地圖、還是通訊程式，都相當依賴美國科企產品，歐洲公民的個人資料及通訊數據也自然落到美國企業手上。就以歐洲各國最常用的通訊軟件，就能看出端倪：德國、西班牙、意大利、拉脫維亞、荷蘭、克羅地亞最常用WhatsApp；法國、波蘭、捷克、立陶宛、匈牙利傾向使用Facebook的Messenger；波斯尼亞、馬其頓、塞爾維亞、烏克蘭則較愛用Viber（原為塞浦路斯企業，2014年由日本樂天集團收購）。

捍衛「數碼主權」（digital sovereignty或technological sovereignty）的概念，近年也因此在歐洲普及，且愈打愈烈。今年7月，法國議會率先通過開徵數碼服務稅（digital service tax），針對在全球數碼業務超過7.5億歐元、其中2,500萬歐元的營業額來自法國境內用戶的大型跨國企業，收稅3%。由於這樣規模的跨國科企大多數是美國公司，這項數碼稅也自然被認為是衝着美國而來。

把數據帶回家　法德推出「歐洲雲」

馮德萊恩再三提到「數碼主權」及「地緣政治」，亦可見配合馬克龍近期的外交說詞，她帶領下的歐盟銳意打造歐洲自家的技術產品，有意致力催谷的範疇還包括演算法、區塊鏈、量子計算，重申「現在開始還未太遲」。她上任時亦特別提到，各國仰賴已久的全球定位系統（GPS）乃美軍所擁有。歐洲過去二十年正致力打造「伽利略衛星導航系統」（Galileo），雖然歐洲委員會一直宣稱伽利略系統比GPS更準確及堅固，惟今年7月，該系統曾發生嚴重故障一度停擺數天，相信要追上GPS的應用，還需要較長時間。

與此同時，歐洲積極實踐數據本地化，今年10月，巴黎與柏林共同公布了「Gaia-X」計劃，法德領導推出歐洲自家雲端，讓企業及個人用戶在有保障下，自由分享數據，並同時進一步發展自己的網絡保安系統。目前，92%西方國家的數據儲存於美國，其中亞馬遜旗下的Amazon Web Services（AWS）專為企業提供雲端儲存服務，佔據了全球市場三分之一，微軟及Google的雲服務緊隨其後。法國經濟部次官呂納謝（Agnes Pannier-Runacher）更曾比喻，AWS就像軟性毒品，「愈用愈喜歡」。當然，已沿用美企雲端服務的歐洲企業，會否轉用歐洲的「Gaia-X」，還需要拭目以待。

中美5G角力　歐洲取態「四分五裂」

除了希望擺脫二十年來對美國科企的依賴，歐洲各國對中國亦不無戒心，當前最核心的爭議，自然是對採用中國5G設備的取態。對於華為等5G設備供應商，歐洲各國態度不一。俄羅斯衛星通訊社今年10月中的報道便指出，歐洲國家因美國與華為的對決，取態「四分五裂」。德國、意大利等國並不打算放棄華為設備，而像瑞典等國則更願意站在美國一邊。另外一些重要的美國盟友，例如英國，則未有最終定案，但不允許華為進入政府通訊網絡的基礎設施。

無可否認，5G設備比社交網絡、通訊軟件，乃至雲數據，在「數碼主權」的層面影響更大，亦更敏感。馮德萊恩新官上任的首月，便要跟一眾網絡保安專家合作，趕緊於今個月底前敲定有「5G security toolbox」之稱的歐盟5G安保守則，供一眾成員國跟從，相信對於歐洲各國是否採用華為設備，將會有指標性作用。

上文節錄自第193期《香港01》周報（2019年12月16日）《數碼主權　另一場地緣政治攻防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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