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紀前,橫跨歐洲的共產鐵幕隨着冷戰結束消融,但許多建立過共產政權的國家,今天依然殘存那段歷史的疤痕,不只是散落的遺跡,也在老一輩人的記憶中。 郭家佑在匈牙利留學兩年,發現當地人都避而不談共產國度的歲月,遺跡或紀念牌被遷到偏遠的公園,孫子也不曾聽父母或祖父母憶述,就似共產主義不曾存在一樣。然而記憶的沉默,偏偏像提示訊號一樣,叫她不能忽略那一段空白的歲月。 「我認為共產主義的過去是他們極力想隱藏的,但這股氛圍又很巧妙地從那個時代殘留到現在,這種看似不存在但其實存在的感覺成為我拍攝的靈感。」車站的閉路電視就令她想起共產時代匈牙利3萬名秘密警察架設在車站的監視器。 這是郭家佑其中一張最喜歡的照片,既有她喜歡的畫框效果,也捕捉了城市過去的氛圍,她站在一個廢棄車站外等待,拍下了經過的老人,「有種背對過去,對於龐大的未來茫茫然的感覺。這張照片讓我知道照片呈現的不只是當下,而是一整條的時間軸。」 「中東歐的後共產國家有一種奇妙的氛圍,空氣中的哀愁他們平常不會與外人訴說原因。」於是她拍攝共產時代遺留下來的車廂、殘破的街道、窮困的人。 自從國中拿了一次全校攝影比賽冠軍,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認真拍照。「在匈牙利生活步調比較緩,有閒暇時間可以靜下來攝影,因為知道自己在那裡的時間有限,每隔一段間就會固定出去拍照,希望把這些回憶保留下來。」圖為匈牙利市內由二戰時炸毀的建築物改建成的廢墟酒吧。 再多的沉默也不能抹去地方的記憶和歷史,如明信片的多腦河景色,在郭家佑來說卻是過千名猶太人被槍決的現場。 匈牙利的地鐵站很深很深,通向地底長長的扶手電梯,讓郭家佑想起蘇聯的地鐵,像暗示某種共同的過去。 她有像《布達佩斯大酒店》導演Wes Anderson的審美要求,喜歡對稱的畫面結構,試過等上三小時捕捉月台兩邊同時進站的列車。「事實上這張照片花了我兩天,第一天底片沒捲好,全壞了,第二天為了等到想要的畫面在車站裡等了三個小時,看人群來來去去。我想這張照片磨練出一些我對攝影的耐心,不然以前我都滿急的。」 匈牙利地底有一條自共產時代起運作的鐵路,同一列車中夾雜了新和舊的車箱,舊車卡還就似保留了一個被遺忘的年代,在車箱中穿梭,也彷彿穿越了時空。 布逹佩斯西站是匈牙利最古老的鐵路站,經歷過鄂圖曼帝國的統治,不少電影也前來尋找歷史的氛圍,郭家佑聯想到一車車的蘇聯士兵入城的景象。 問到她未來的計劃,她說現在正在做一個結合藝術與性暴力議題的專案,「未來希望自己有機會可以到一個國家久待,用相機和文字書寫別人的生命經驗,做攝影記者之類的角色。」布達佩斯第八區是遊人止步的區域,裡面是貧民窟和傳聞中的治安死角,她在布市最後一個星期又回到這裡拍下夕陽。 她也背着相機遊歷了賽爾維亞、科索沃、蒙特內哥羅、波士尼亞、克羅埃西亞等曾經的鐵幕國家,圖為他拍下戰後殘破的科索沃。 她在研究所接觸了許多政治理論與報導文學,對社會有了一種不一樣的觀察。這張照片拍下科索沃戰爭後重返家園的阿爾巴尼亞人民族意識高漲,在牆上寫上「科索沃共和國!」「科索沃獨立!」 她說在台灣不太拍照,「除非是想好主題不然不會拍,我希望自己拍出來的東西可以有別人沒有的生命經驗或是觀點,我找不到這些東西我就不會拍。」圖為她在科索沃拍下的賣蛋小販。 郭家佑的照片都沒有後製,或許是她兩台舊相機和膠卷的效果,照片總透着淡淡的無言與哀愁。「我覺得自己的照片有點憂鬱的感覺,有人跟我說過看完我的照片有點想哭,儘管我沒拍什麼令人難過的景物。」 撰文:安東尼
半世紀前,橫跨歐洲的共產鐵幕隨着冷戰結束消融,但許多建立過共產政權的國家,今天依然殘存那段歷史的疤痕,不只是散落的遺跡,也在老一輩人的記憶中。
郭家佑在匈牙利留學兩年,發現當地人都避而不談共產國度的歲月,雕塑或紀念碑被遷到偏遠的公園,孫子也不曾聽父母或祖父母憶述,就似共產主義不曾存在一樣。然而記憶的沉默,偏偏像提示訊號,叫她不能忽略那一段空白的歲月。
她用獎學金買來的Kodak Retina底片相機,還有一部相機店老闆相贈的Smena 8M,在留學期間拍攝匈牙利,再走過科索沃、賽爾維亞、蒙特內哥羅、波士尼亞、克羅埃西亞等國家,讓仍然層層團積在城市街巷、夾在新舊時空的憂鬱空氣,在底片的色調上浮現。
儘管已少有人談起,照片中你會懷疑那鐵幕還在,只是在每一個人的記憶中,冰冷地圍起了一個不曾衰亡的共產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