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着店Luddite主理人Rex訪談 （下） 經營服裝生意的夢想與現實

Luddite既是一間古着店、也是一個服飾品牌、更加是Rex這些年來的心血。由昔日重回香港開設文化雜貨屋，到今日古着和設計事業上的事業有成，Rex不但由從前的黃毛小子，鍛鍊成今日懷舊文化界的師匠級人馬，其刻苦經營，也見證着香港男性在品味上的變遷：「以前本地男生在穿衣打扮上，十分求其，遠遠落後於日本，但近年卻愈趨精緻講究，其吹毛求疵的程度，每每比現今女生有過之而無不及。」

日本時尚風情畫

上回提到在幾經波折之下，Rex終於得到了日本流行文化界巨人：文化屋雜貨店創辦人長谷川義太郎的賞識，成為文化屋的團員，在日本已然飄泊了數年，現在正式進入當地時裝圈的核心領域。

Rex：「雖則說是『打工仔』，但長谷川老師給予我們這些後輩頗大的自由，除店務工作外，絕大多數時間都可以在公司內設計稀奇古怪服飾，然後再於店內擺賣，藉以宣傳自己的作品。」那是一個Facebook不算普及，也未有instagram的時代，青年時裝師如要推廣自己的作品，除了透過紙媒雜誌介紹，實體店鋪的支持同樣重要。

雖然Rex是當時文化屋團隊中唯一的外國人，卻從來都沒有覺得格格不入之餘，更是獲益良多：「在東京文化屋工作的三年，堪稱是我人生裏其中一段最美好的時光，那時候日本時裝界百花齊放，裏原宿文化達到了最高峰，比起現在還要厲害得多，在如此盛世之下，長谷川老師從來不會干預我們的設計，只要求我們不要抄襲和致力創造原創的東西就可以了。」

在如斯自由開放的環境下，文化屋每名團員的能力都得到了最充份發揮，新的理念與構思，自然排山倒海地湧來：「當時公司內有幾位女同事，總愛以風格清新宜人、民族風、剪裁相對鬆寬闊與密佈蕾絲的造型示人，起初看上去已覺得十分特別，後來這個裝扮更遍佈東京街頭，久而久之，就衍生了『森系』這一個詞匯，來形容這類風格。」足證文化雜貨屋對日本時裝界的影響，的確是既深且遠。

從日本歸來的手信：香港文化屋

在日本文化屋雜貨店工作期間，Rex發現到一個特殊現象，就是日本人很歡喜到當時的香港搜羅稀奇趣怪東西：「兒時一直認為，東京就是古靈精怪東西的集中地，卻原來在日本人眼裏，香港同樣是這麼一個有趣地方。」

「當時文化屋的買手們總愛到香港搜羅特色貨品，裕華國貨更加是他們務必拜訪之地（意想不到了吧？），曾經試過在裕華引進一批彩色手套產品，在店中開賣還不到數天，已然火速售罄，而購買的更是日本最具聲望的時裝買手及傳媒人，當時這批頂尖業界人物，均一窩蜂地配戴這對彩手套，遠赴巴黎時裝周看Fashion Show和工作。」香港人的出品，透過日本人的慧眼識英雄，最終在西方世界發光發亮，是一種光榮，但箇中也不缺絲絲唏噓的意味‧‧‧‧‧‧

不過正是這段小插曲，而為Rex帶來一個忽發奇想，並最終改變一生：「當時我在想，既然香港是如斯遍地寶藏，我們何不嘗試在這裡開設一間文化屋雜貨店呢？」起初不過是心血來潮，但和長谷川義太郎交換意見過後，卻發現當真大有作為：「老師聽完我的想法之後十分驚喜，一來認同香港實在寶物處處，二來能夠將文化屋的理念和精神宣揚到海外，也是老師的夢想。」所以在一輪暢快的商談之後，長谷川就爽快地同意讓Rex以文化屋雜貨店的名義，再聯合中學玩伴Boris，一同出資在香港開設首間海外分店，Rex終於榮升作老闆，都算是衣錦榮歸了。

「如是者，就結束長達十年的旅日生活，正式回歸香港，於油麻地開設文化屋，產品有的搜羅自日本，有些則是香港出品，初時都預算生意要守一段時間才有起色，誰不知甫一開幕就大受歡迎，有段時間人流多到要排隊才能夠入場。」原來當時文化屋的名字，在香港潮流界已然響噹噹，各路潮流人一聽到名店能夠在港開業，當然是興奮莫名：「最記得當時仍然任職傳媒的阿強（即今日Modern Times主理人Bebop），在開幕頭幾天無意中踏進我們的店，發現我們是日本文化屋直系店而非Copy Cat的時候，就興奮得第二天立即帶來攝影師親自進行拍攝和採訪，能夠得到大家支持，實在是我的榮幸。」

擴展事業，開創Luddite

及至2011年，Rex有感香港文化屋的生意愈做愈大，十分繁忙，已不能再時常抽空處理日本方面的業務了，因此就決定停止了日本處所的租約。本來一件如此簡單的瑣碎事宜，卻又換來另一個事業契機：「在日本求學和工作年間一直熱愛購買古着，久而久之收藏愈來愈多。到了終止了日本住所租約的時候，卻發現古着的數量已海量到足以開鋪頭的程度，因此就靈機一觸和決定挑戰一下，趁住油麻地文化屋租約期滿要搬遷至銅鑼灣希雲街的時候，就乘勢在店的面對開設多一間名叫Luddite的古着店，也以同樣的名字，創作自家復古風服飾品牌。」

Rex憶述初時整間店的風格，以美式工裝為主，古着和自家新服飾的比例則為7：3，然而在經營了兩三年之後，情況卻有着明顯變化：「大約在六、七年前左右，法國式的古着在日本強勢堀起，French Chore Jacket、Hunting Jacket、Indigo Linen Smock等產品一下子成為了搶手貨，我有見當時香港古着店仍然以美式派系為主，欠缺相應的選擇，於是乎就『膽粗粗』地引進到香港出售，誰不知又頗受歡迎，連帶自家服飾方面也獲得啟發，漸漸由美式工裝導向至法國工裝的形式， 古着與自家服飾的比例，亦以去到5：5的相同水平。  」較之傳統美式古着，法式古着粗獷的意味較少，相對偏向雅緻斯文；而布料亦以鼴鼠布（Moleskin）、燈芯絨（Corduroy）及亞麻（Linen）等為主，應用上未必及得上牛仔布廣泛，但其色落或舊化的果效卻絕不比牛仔布失色。

可能本身Rex就是讀時裝設計出身，骨子裏始終流着創作的血脈，所以縱然自家服飾方面的Luddite，自切入至法式導向而大受歡迎，他也沒有因而滿足，反而力求創新，毅然將和風理念注入品牌中去：「其實美式古着、歐洲古着還是日本的古服也好，雖然外觀上會大相徑庭，但究其觀之，內裡仍不缺很多相通的地方。」最明顯是三者都十分講求藍染（Indigo）和拼貼（Patchwork）等技術，例如一件日本的襤褸（Boro）或者一件法國Moleskin French Chore Jacket也好，都是以愈溶舊，和愈多縫補拼貼才稱之為上品。既然彼此有着不少相通地方，那麼造法式復古服飾造得有聲有色的Rex，要以自身的風格品味去導入至日系古服之中，想來也並非一件極端困難的事，何況他本就在日本生活了多年。

「Luddite Handstitch Boro Classic Vest正是將東與西方古懷舊元素合一的創作服飾，先以傳統西裝背衣的衣版和車縫技法製作成主體，再作衫身上配合日本Boro的縫補理念，將一塊又一塊不同外觀的布塊拼湊到衣服之上，每件Vest的拼貼位置均有不同，絕對獨一無二。」 

隨着自家品牌上定位的轉變，Rex也見證着香港人時尚品味的變遷：「特別是男性顧客的變化尤其明顯，以前他們在穿衣打扮上，頗為求其，遠遠落後於日本，但近年卻愈趨精緻講究，其吹毛求疵的程度，每每比女生有過之而無不及；反觀部份女生的穿衣品味卻相較比以前沉悶得多，總是沉醉於快來快去，卻又欠缺手工和質素的Fast Fashion，久而久之連自身的審美眼光也漸漸退步下來了。」

一個前輩對年青人們的寄寓

近年不愛作上班族，而向創業夢奔馳的年青人愈來愈多，作為香港集服裝店及自家品牌主理人於一身的成功例子，Rex也對希望在服裝圈創業的青年人，給予一些寶貴建議：「首先就是要有積極和正面的想法，不能總是怨天尤人，近年時常聽到很多人抱怨香港鋪租貴，很難創業，其實近年整體租金已有所回落，而工廈地區更是年輕人創業的好地方，租金更便宜之餘，亦已經有愈來愈品味小店進駐其中。」而且也別以為在工業區等較偏僻的地段開店，生意和人流就定必少很多，因為以Rex多年的經驗所知，香港愈來愈多年青人，嚮往那些「尋寶」式的購物體驗：「特別是Vintage的愛好者啦，路程愈偏僻和隔涉，他們就愈愛踏破鐵鞋無覓處地登門造訪。」

「此外，支持原創不要抄襲，這是我很想和年青一代分享的訊息，也是我當年在日本文化屋工作中的最大體會，人家的設計和流行文化之所以如斯百花齊放，尊重別人的創作從來都是很重要的一環。」

「試過很多本地或國內的品牌，特意到我和同行古着店購買大量服飾（行內稱之為買貨版），如果購買這些服飾的目的，不過是從中吸取靈感和了解細節，從而設計出新的東西，這樣做當然無任歡迎。可惜他們卻不過是買完這批服飾後，照版煮碗地抄襲到自家品牌中，並將價錢大大提高，當成自己的原創設計示人，這樣做的話就真是不太好了。」看來香港的時裝文化其水平要進一步提供，除了品味方面要培養外，道德和價值德方面的教育，同樣是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