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許鞍華《第一爐香》惹爭議 「未能帶觀眾進入我的世界」
由彭于晏及馬思純主演，改編自張愛玲同名短篇故事的電影《第一爐香》，是許鞍華（Ann）第三度執導張愛玲故事作品（前兩部為《傾城之戀》及《半生緣》），以導演名氣及經驗計，理論上是一次手到拿來的獻技，斷想不到電影在內地上畫後，竟被一眾張迷狙擊，對今次的選角大有意見。而眼前的許鞍華，再聽到問題問及選角，都已深感無奈，再解說也沒進益。
關於選角問題︰再解釋落去連我自己都怕
《第一爐香》是一部於去年，陪同許鞍華走到《第77屆威尼斯電影節》授予「終身成就金獅獎」榮譽的電影，這是華人女導演首獲的榮譽，可喜可賀，奈何在高峰過後，卻要迎來連接的挑戰。訪問原定由選角談起，但導演許鞍華有感說得太多，也無謂再起事端，只輕輕一句︰「拍攝時沒去想要演員跟原著好似，這不是選角的終極目標，要挑這麼多演員，當中都有很多考慮，我也不想再澄清。」
入行40多年，一位香港殿堂級的導演，獲獎無數，本應可對閒言閒語嗤之以鼻，但她就是泛起一份自責，覺得有責任解說清楚，於是起初面對種種質問，都平心靜氣細心處理，她深信事情是愈辯愈明，只要嘗試去解釋改編一個角色，不一定要跟書中形容一樣，可以有無限可能，大家自會諒解，但話說過了，情況似沒寸進，繼續解釋下去，也多得連自己都說到怕了。「我絕對不是為了出來嗌交，或要掀起一些語出驚人的罵戰，這對件事絕無幫助，而且做導演亦不應該要坐出來不斷解釋自己部戲，所以我覺得事情要告一段落。」
「如果張迷看罷覺得不舒服，我就要認衰」
話說得無奈，但也帶一份自責。「一個導演不應該經常走出來解釋自己拍的東西，出現這情況，一是看的人不夠聰明，一是我拍錯了甚麼，今次自覺是我的問題。張愛玲書迷看這部戲，跟沒看過原著便入場的觀眾看這部戲定必有很大分別，就算是香港觀眾、中國觀眾，或外國觀眾去看都存在分歧。」許鞍安坦言今次受到狙勢是匪夷所思，好些張迷對某些細位都非常執著，甚至覺得不依從這方向去拍，部戲便玩完，例如在電影意境上便存有一些爭議。「原著會比我拍出來更魔幻一點，電影的意境會跟現實混在一起，比較平實，這是我考慮到將魔幻元素放進文藝片中會比較尷尬，這亦不是我擅長去處理的場面。」
一個導演不應該經常走出來解釋自己拍的東西，出現這情況，一是看的人不夠聰明，一是我拍錯了甚麼。
說著說著，許鞍華似乎都將結論歸究於自己的不足，「如果張迷看罷覺得不舒服，我就要認衰，是自己的版本沒有成功令人忘了原著，帶不到觀眾進入我的世界。《第一爐香》的前半段是跟足小說的，但去到中段開始有較多改編及創作，觀眾沒有察覺，仍然以看原著心態去看時，到發現不似預期便會有這麼大反應，這是我意想不到。所以未看過原著小說的觀眾，可能沒這麼大反應，做導演進入了這個誤區，換來前所未有的反應不一，對我來說是上了好好的一課。」
退休是最大賣點？
許鞍華年屆74，有曰七十而從心所欲，她本可對任何意見都置之不理，順從自己心意去做，但她不僅認真面對問題，更自言是上了一課。最大原因未必是來自導演的虛心，反而是來自一份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擁有七十的心境，還想如年輕人般知錯能改。「不斷有人問我70歲了，拍到幾時才退休？這是好性別歧視的問題，點解冇人問張藝謀幾時退休？冇人問徐克拍到幾時？他們都已70歲。」
好似見我70歲就應該要退休，其實我幾時退休跟你何干，我拍戲阻住你嗎？
這問題甚至早於12年前，拍《天水圍的夜與霧》已經發生，「當時老闆問可否當作是我的退休之作來宣傳，我笑說︰『你話我退休，不如話我瓜咗啦！』然後到《黃金時代》，又被問可否叫做封刀之作？套戲這麼大卡士都沒賣點，要用到這方向嗎？好有一種標籤感覺，好似見我70歲就應該要退休，其實我幾時退休跟你何干，我拍戲阻住你嗎？講一次十次還可以，每見一次便講便太濫了，要去到拿自己去大造文章，是令人反感的。」話說得動氣，似要立即終止訪問，但一啖咖啡，又回到滿臉笑容的許鞍華。年齡只是數字，以當下的表現，Ann似乎只是知天命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