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市場監管如「無牙老虎」 如何對偽科學產品免疫
「現時坊間出現許多聲稱防疫抗疫的消毒產品，它們有不少宣傳，有些可能過於誇張。對消費者而言是頗易中招的。」消委會委員、民主黨深水埗區議員袁海文說。袁海文不時會協助市民處理消費糾紛及投訴，他坦言暫未收到關於購買防疫產品的求助個案，僅有一些與空氣過濾機有關的查詢。他分析，畢竟消費者要在使用某防疫產品下仍染病後才會覺得自己受騙，在不能「fact check」的前提下，消費者自然難以警覺防疫產品的效用。
一直以來，香港未有一條全面保障消費者權益的法例，主要由零散的條例堆砌而成，提供若干保障：如失實陳述根據《失實陳述條例》處理、商品質量交由《貨品售賣條例》處理，而與消費者合約相關的則由《管制免責條款條例》、《不合情理合約條例》等法例處理；產品廣告誤導性聲稱的問題則由不同的條例及守則，就不同範疇的廣告或聲稱作出規管。市民較常留意的《商品說明條例》，則主要禁止常見的不良營商手法，包括：
（一）虛假商品說明；
（二）誤導性遺漏；
（三）具威嚇性的營業行為；
（四）餌誘式廣告宣傳；
（五）先誘後轉銷售行為；
（六）以及不當地接受付款。
當消費者發現產品預期效果與真實效用並不相符或有很大出入時，或會開始斟酌商品說明或賣家聲稱是否失實，是否構成虛假商品描述，但袁海文坦言，只是倚靠《商品說明條例》並不足以保障消費者。
隨着疫情爆發，五花八門的防疫及衛生產品湧現。袁海文認為，假若商戶就產品作虛假陳述又或是指鹿為馬，有作出「虛假聲明」的嫌疑，執法機構固然可以循違反《商品說明條例》追究；但換一個角度看，由於《商品說明條例》只規定商戶不可行騙及提供虛假的資訊，未有規定商戶必須披露重要資訊，例如現時不論是隨處可見的消毒卡，還是由市民自行檢測病毒的快速測試劑，本港商品提供者均毋須就產品提供國際認證或相關的科學文獻證明。「《條例》只要求不可作假，這變相為賣家提供許多的灰色空間，（讓賣家）吹噓許多功能。」這些宣傳技倆容易令消費者眼花瞭亂、難以分辨產品的實際功用，尤其是面對一些高科技產品，便更難掌握事實。
袁海文坦言，偽科學產品沒有科學實證支持，但現在本港沒有法例堵塞漏洞。《商品說明條例》沒有要求商戶必須提供資料，商家可利用此漏洞，將商品說得「天花龍鳳」，胡亂宣稱功效，又或者只描述為「調節」、「令身體更健康」、「提升抵抗力」等等，使執法者無能為力。
現時，香港主要倚靠海關執法，但袁海文指出，海關執法時相當被動，而且舉證門檻高：「海關不會檢查產品是否具備科學根據，如果商品錯誤（虛假、誤導）是顯而易見的，才會執法……何謂有些許功效？例如說令人更健康、有助殺菌、消毒，『有助』已提供很大的發揮空間，因為只要有小小作用，也不可證明賣方有錯。」翻查新聞稿，海關近日為抗疫而展開的「守護者」行動，亦僅就外科口罩、消毒酒精及生理鹽水疑違反《商品說明條例》或《消費品安全條例》成功執法。
國際經驗怎樣做？
香港在法規上一片空白，反觀其他地區卻有多重把關。日本消費者廳早於3月初時表示，因市面湧現聲稱可預防新冠肺炎的產品、健康食品等，它們缺乏根據卻遭銷售商吹捧，因此要求商家修改或會造成誤導的資料，否則涉嫌違反《景品展示法》及《健康增進法》等法例。
美國國家環境保護局（EPA）亦在3月中加快審核及測試產品，公布對付新型冠狀病毒的消毒劑清單，在清單上的消毒產品均能殺死病毒或抵抗類似於SARS-CoV-2的另一種人類冠狀病毒，避免市民從市面購入殺菌效用未經證實的產品。
此外，EPA更在本月中要求當地兩大電商平台亞馬遜（Amazon）及eBay將宣稱具有防疫效果殺蟲劑及產品下架，兩者分別涉30及40多項產品。根據《殺蟲劑、殺菌劑和滅鼠劑法規》（Federal Insecticide, Fungicide, and Rodenticide Act，FIFRA），廠商製造或銷售含有殺蟲、防毒的藥劑或產品，必須向當局註冊，經過嚴謹的科學程序確保效用和安全性。
EPA指，目前部份在網上平台銷售的產品均出現尚未註冊、商標錯誤或含有受聯邦政府管制的化學藥劑等問題，更未附上英語使用說明、成份和使用安全須知等，僅標榜「防疫」、「可殺死冠狀病毒」等功用，或造成虛假或誤導性聲稱。未經註冊農藥產品在疫情間流出市面，會對消費者、兒童及寵物構成巨大及直接的健康風險。
在台灣，除了監察市場外，政府亦對誇大效用的產品廣告作出檢控。台北市政府在今年2月收到市民投訴，指旺旺集團旗下品牌「水神」次氯酸抗菌液宣稱可殺菌，治療包括皮膚炎、肺炎、心內膜炎、敗血症、壞死筋膜炎等疾病，疑涉廣告不實。當地衛生局調查後認為抗菌液只是用於環境消毒的產品，廣告卻宣傳療效，違反《藥事法》，處罰66萬元新台幣（約18萬港元）。
除了商品之外，一些假借科學、醫療之名的服務亦無孔不入。袁海文在5月中召開記者會表示，收到涉及基因檢測不良銷售的求助。苦主們到基因檢測公司應徵，卻疑被誤導或受壓下購買基因測試服務，袁海文除批評銷售手法外，亦斥政府未有就基因檢測作出全面規管。
現時基因檢測主要分為「健康相關」及「非健康相關」兩類：前者包括基因測試如遺傳病診斷測試，以及藥物基因學測試等；後者則是天賦基因測試、營養需要測試等。部份基因測試有足夠的科學及臨牀研究支持，某些測試更有助辨識一些遺傳病，可用於診斷及治療，但針對某些非健康相關的基因檢測，早有不少科學研究指存在局限，未能憑藉基因準確分析子女天賦、性格等。
袁海文批評，這些「非健康相關」的基因檢測有許多問題，即使食衛局轄下的基因組醫學督導委員會在5月中發表《香港基因組醫學發展策略》，但測試既未有受嚴謹的規例監管，亦未打算處理基因檢測所牽涉的基因問題。
市場監管如「無牙老虎」
袁海文坦言，本地的消費者權益保障不足，現在不論是實體店還是網上銷售，賣方均毋須就健康、醫療相關用品全面披露產品資訊，單由賣家自己聲稱效用，或會有避重就輕、誇張的情況，政府應出手規管，而非由交由市場及消費者決定。「現在不是不讓你（商家）做生意，只是你要為你所聲稱的功效提供證明，」他指出，賣家不用證明產品具功效已有問題，但政府一直以來未有根據現實情況修改相關法例。
袁海文認為，政府可規定賣家就一些涉及科學、或界定為健康醫療相關的產品及服務披露資料：「如這些產品要有衛生署接納的證書，有功效、限制及風險披露予消費者，是強制規管而非選擇性。」他建議產品需有科學及安全證據，才可宣稱相應的效用。
執法部門主要負責監管及檢控的工作，並非保障消費者權益，而本港消費者的權益保障落後於國際，即使受騙也難以追討。如美國除了有聯邦貿易委員會（FTC）、美國消費者產品安全委員會（CPSC）及各州的消費者保護部門等執法，調查和防止不公平和誤導行為之外，還有消費者聯盟（Consumers Union）代表消費者提控。現時消委會主要擔任倡議、提供產品質素及安全資訊的角色，沒有調查或訴訟權力，權力受限以致難以全面跟進。袁海文認為，消委會可成立消費爭議解決中心，以仲裁形式處理消費爭議，可有效率地解決消費者與商戶之間的糾紛，但他不忘強調：「強制披露資訊是最低消費。如果站在市場的角度不干預，我認為是不恰當的。」
上文節錄於第219期《香港01》周報（2020年6月22日）《加強監管執法 對偽科學產品免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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