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吃肉」是「吃動物」 當語言將生命包裝成食物
「吃肉」是常用的說法,但好像表達不到盤中那片肉,原是一條生命…曾有一位很喜歡小孩的女性親戚,在吃乳豬時問到:「乳豬的細小體形是品種之故,還是因為牠是BB豬?」我回答她是BB豬,她卻再三反問:「不是吧?是品種吧?」我再次告訴她,乳豬就是只有數周或數月大的BB豬,有些甚至還沒戒奶。她皺一皺眉說「不是吧?」,但再沒有繼續問下去。
「從前我也是吃動物的人。」
這句子在語法上沒錯,邏輯上也講得通,但是否感覺怪怪的?
我們「班女」四人,曾就應該怎樣介紹自己而討論過這句子。我們都不是胎內素寶寶(在娘胎內已茹素),而是長大後感悟動物也是有知覺有感情的生命,於是決定茹素。當向人解釋從前的飲食習慣時,卻猶疑該用哪些眼字。「吃肉」是常用的說法,但好像表達不到盤中那片肉,原是一條生命。想了又想,其中一人忽爾說出「我從前也是吃動物的人」,大家都很贊同。我曾經吃過的不只一般家禽家畜,還有兔子、鹿、青蛙、蛇、鱷魚,甚至昆蟲。「吃動物」一說,其實也挺貼切。
繞個圈來說牛的肉 距離感讓我們心安理得
或許有人會認為素食者如此執著字眼,是過份的煞有介事。但語言就是反映我們的思想和價值觀,正如大家會為費煞思量到底是雨傘「革命」,還是「運動」。更重要的是,我們希望將食物和生命重新聯想起來,令人重新思考「肉食」是什麼一回事。
《動物平等:語言和解放》一書的作者 Joan Dunayer 認為,某些字詞容易使我們剝削其他生物。在英語世界中,牛肉是beef,豬肉是pork,羊肉是mutton,家畜是livestock,詞語和那隻被宰的動物好像沒有多大關係似的。《為什麼狗是寵物?豬是食物?》一書分析到,在心理上,這比起說要一份「cow meat」、「pig meat」來得容易。但相對被人認為是低等一點的動物如雞、鴨魚,人們就會直呼其動物名字「chicken、duck、fish」。
面對生命變成食物,人們大概需要點距離感。
魚兒蝦兒不只是海鮮 牠們也會掙扎 也會痛苦
不過中國人對於食物和動物之間的關係,算是說得很坦白。中文詞組都以「動物+肉」的寫法來組成,牛肉、豬肉、羊肉、雞肉。未知這會否和中國是農業社會關,人們較能接受。
反而我們對海中生物的稱呼,帶著更遠的距離感,或許牠們在現實中也距離我們很遠,所以我們在用字上,更加顯得毫無感情。「海鮮、海產」等字眼,令人難以對應牠們原是有主體有生命的魚兒、蝦兒、螃蟹。每次說出海鮮海產時,腦海只浮現出於街市內,被分成一籃一籃的貝殼或不再游水的半死小蝦,籃上還插著一塊寫住海鮮價「$60/斤」的發泡膠牌。
海鮮海產、seafood等字,叫人想不起貝殼曾經在海中生活,並為海洋擔當濾淨化的重要角色;也令人想不起魚兒離開水面會痛苦,又或是每隻蟹也有不同性格。這些字令我們和海洋生物距離得更遠。
詰問語言背後的真相 反思我們在吃什麼
中文對食物的稱呼,已經很直接地提示了我們放進口中的是動物。這些字詞從我們口中說出來時,理應令人聯想到動物的實況。但其實並不必然。
曾有一位很喜歡小孩的女性親戚,在吃乳豬時問到:「乳豬的細小體形是品種之故,還是因為牠是BB豬?」我回答她是BB豬,她卻再三反問:「不是吧?是品種吧?」我再次告訴她,乳豬就是只有數周或數月大的BB豬,有些甚至還沒戒奶。她皺一皺眉說「不是吧?」,但再沒有繼續問下去。
或許她不是聯想不到,而是不願相信。她期望我的回覆是,這是一頭已成年的豬,即使被宰也顯得沒有這麼殘忍。我明白當中的震憾性,正如我曾觀看有關農場和屠宰場的紀錄片時,也經歷同樣的震憾。震憾過後,是重新思考「肉食」是什麼。我相信她那眉頭一皺,是聯想到一些畫面,了解到一些事實。
從詰問我們所用的語言,所指涉的對象為何,從而了解真相,也是十分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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